▲群众结队送别苏万力

▲追悼会现场

苏万力（右）在工作现场

□记者井春冉通讯员孙海娟/文记者宁晓波/图

2016年5月26日夜11时20分许，结束工作到家不到1小时的苏万力突发心脏病去世，享年54岁。在基层法医的岗位上，他一“钉”就是31年；生命的最后一天，冒雨开棺验尸6个小时；让“尸体”开口说话，为无数疑难案件寻找物证，却不要一次立功嘉奖；他的儿子想在授衔时和父亲一起穿警服合个影，却成了永远的遗憾……

透过鹿邑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苏万力法医人生中这些普通却又非凡的数字密码，我们可以清晰地触摸到，一名普通基层法医平凡却又伟大的精神脉络。

6小时验尸

生命的最后一天，冒雨开棺验尸

2016年5月26日夜11时20分许，工作结束回来不到1小时的苏万力在家中突发心脏病去世，享年54岁。牺牲当天，他刚从开棺验尸现场回来，冒雨工作了6个小时。

5月26日一大早，苏万力的工作是从解剖尸体开始的。下午2时30分匆匆扒拉几口饭后，他又立刻赶往下一个现场勘查。虽然一直连轴转，心脏已有些不舒服，但当接到电话，得知鹿邑县试量镇一案同意开棺验尸时，苏万力没有任何迟疑就出发了。

这是个一年前的案子，弟弟被嫂子打死后，被家人“私了”偷偷埋了。接到群众举报后，嫌疑人已被警方拘留，但因一直没有关键物证，该案迟迟无法走下去。在重视传统风俗的农村，开棺是个大忌讳，为了取证，当地公安部门已经和该户人家做了近俩月的思想工作。

“我们劝苏队长去医院，他却说，明儿个下大雨就啥也干不成了，好不容易做通工作了，人家再变卦咋弄？”和苏万力一起去现场的刑警大队技术中队中队长赵杰回忆说，疲惫不堪的苏万力只是在途中躺在车后座上眯了一小会儿。

车开到坟地时已是下午4时许，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民警在现场简单搭了个棚，就开始工作了。尸体入土一年了，腐烂得几乎只剩下骨头了。苏万力戴上手套，一点点在尸体上摸，用“放大镜”去看，终于在死者颅骨上摸到裂纹，判断是被粗棍打碎颅骨致死。“成了，这下板上钉钉了。”6个小时的冒雨工作后，苏万力开心地说了这句话。

当日到家时，已经是夜里近11时。

“他到家就看着晕晕的。我让他去医院，他不去，说吃药就没事了。我去给他拿药、端水，回来就看他不行了。”苏万力的妻子孙芝荣哭着说。

“我记得苏队长的妻子来喊我说，赵杰赵杰快点，你万力哥咋不会说话了！”既是同事又是邻居的赵杰狂奔到苏万力家中时，苏万力脸色已经发紫，没有呼吸了，虽然曾是外科医生的赵杰捶胸人工呼吸急救近半个小时，却已是回天无力。

为挚爱的法医事业献出了最后一口气，苏万力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3个现场

牺牲前两天，他在3个案件现场连轴转

法医作用最极致的体现，自然还是在命案现场，法医的工作往往对案件侦破起到关键作用。从遗体上获得信息开始，法医便多少担负起了一种特殊的使命，那就是接触遗体后，在某种程度上以遇害者之名，开始永不停歇地追凶。

其实，牺牲前两天，苏万力就一直在3个案件现场连轴转。

5月25日14时50分许，已连着值班两日的苏万力接到任务，鹿邑县万人村一居民楼下发现一具尸体，疑似坠楼身亡。他迅速赶往现场，在对死者进行观察后，根据现场留下的死者鞋印的花纹，一层楼一层楼地追踪观察，寻找能证明死者坠楼的物证及坠楼地点，最终断定死者先是割腕自杀，随后跳楼。但这样的结果死者家人不愿认同，不肯把尸体从小区拉走。警方在与死者家属的反复劝说与沟通中，又一个深夜来临。 #p#分页标题#e#

新任鹿邑县副县长、县公安局局长何新敏就是在这天第一次见到苏万力。“在案件现场不做预判，反复认真地勘查固定证据。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了，还12层楼一层一层地步行跑上跑下，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让我印象很深。”何新敏说。

5月26日一大早，苏万力的工作从解剖尸体开始。下午2时30分匆匆吃了口饭后，苏万力又接到电话：县城西关有个案件现场得过去勘查。勘查完这个案件现场后，苏万力又对一起故意伤害致死案进行验尸。虽然一直连轴转，心脏已有些不舒服，但当接到电话说鹿邑县试量镇一案同意开棺验尸时，苏万力没有任何迟疑。

在31年的法医生涯中，苏万力在命案现场工作异常仔细，从不留一点疏漏，也因此得以屡屡获取关键线索和证物，在法医界，这被叫作“让逝者说话”。只有毫无疏漏，才能给办案人员提供一个正确的方向，否则案件侦破很容易走偏。

31年法医

他“钉”在刑侦一线，一干就是31年

法医是个什么职业？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的职业；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给侦查员破案提供“铁证”的职业……5月31日，在鹿邑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的民警这么向媒体记者形容。

而苏万力在这个“脏累差”岗位上，一干就是31年。长时间面对多方压力，凌晨一两点起床工作，对他来说是常事儿。

赵杰是苏万力的“大徒弟”，自1995年参加工作以来，一直跟着苏万力做法医。在工作场所，苏万力一直是他们的核心。“不管是不是案子，法医都得到现场。”赵杰介绍，法医难招新人，鹿邑县一共只有三名法医，人员少，分工就没那么明确，活体鉴定、现场勘查、命案解剖等，都需要他们来做。“最近几年，一年都要去1600多起伤害案件的现场。”

因破案需要，法医的工作节奏很快。“解剖尸体不隔夜。”赵杰说，为了不影响破案效率，不管是什么时候被喊到现场，不管一天需要出多少个现场，工作都要一口气做完。

2010年以前，鹿邑县还没建立专业的解剖室，苏万力等人经常需要现场解剖。河边、田间、地头都曾是他们的解剖室。经常弯腰一干就是三四个小时，苏万力的腰椎间盘突出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受害者家属的不理解也是法医经常需要面对的问题。法医工作的另一项内容是活体鉴定，工作量也很大。1995年时，苏万力和同事一年鉴定伤害案件约700起，2010年以来，达到每年1700起左右。伤害案件，当事双方对法医的态度都是既信任又怀疑：法医鉴定慢了、鉴定结果和预想不一样、鉴定结果对自己不利等，家属都会闹，甚至会到苏万力家里闹。赵杰说，家属闹、骂，他们都见得太多了，每次都是耐心解释。“苏队长还碰见过赖在他家里不走的家属。”

恶劣的工作环境更是极大的挑战。“有的现场，尸体已腐化得很严重，生着蛆虫，面目不清，满地血水。那场景，那味道，真的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赵杰说，苏万力却对恶劣的环境已经习以为常，“工作量特别大时，没时间跑远点吃饭，万力哥摘了口罩，就在现场凑合着吃点东西继续干。”

0次受奖

侦破疑难案件无数，却一个荣誉都不要

让尸体“说话”，这是对法医工作的最形象描述。通过对现场的仔细勘查，法医要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不是一起案件。如果构成命案，通过对被害人的仔细勘查，分析这是被什么凶器所伤，被何人所伤。很多时候，都是靠法医仔细勘查所得的一点证据，使侦查员有了破案方向。苏万力就曾屡次提供铁证破案。

2004年冬天，当地居民刘某夫妇在家中遇害，犯罪嫌疑人一直没有找到。随着破案技术的进步，终于在2015年抓获犯罪嫌疑人田某。而破案的关键，就是苏万力当年在现场提取的犯罪分子的一小块精斑。

2008年9月，鹿邑县郭北镇一个9岁的小女孩在上学路上被犯罪分子劫持到玉米地杀害。苏万力带着赵杰等人到现场后，观察到小女孩的裤子有被脱过的痕迹。根据经验，他在被害者身上提取到一点可疑斑迹，而这，又成了2013年破案的铁证。 #p#分页标题#e#

“他破过很多案，却从来没争取过荣誉。”赵杰说，自己跟着苏万力干了20多年，已受到多次立功嘉奖，而苏万力却什么都没有，唯一的证书就是省公安厅颁发的主检法医师证。“他都不要，都让给我们了。”

N种遗憾

儿子想在授衔时和父亲一起穿警服合个影，却再也没机会了

“本来想在授衔后，跟俺爹一起穿着警服合个影，如今再也没机会了。”5月31日上午，在苏万力家中，刚被鹿邑县公安局录取的苏敬博哭着追忆父亲。

在父亲的影响下，做警察一直是苏敬博的梦想：“小时候，觉得父亲穿警服很威风。长大后，一点点了解父亲和父亲的职业，我也深深爱上了这份工作。”他从河南警察学院毕业后，已经通过了招警考试，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父亲给我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我会继续他未竟的事业，做一名好警察！”

儿子谈女朋友了，苏万力打心眼里高兴，原本想忙完这段时间双方父母见一下面把婚事定下来，谁知，这些都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整理遗物时才发现父亲2013年的体检单上，已显示心脏有问题了，他却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女儿苏芮说，“印象中跟父亲一起吃饭的时间很少，他总是早出晚归，没个固定时间。但他还是很爱我们的。”

如今，家中有80多岁的爷爷奶奶，有患有糖尿病的母亲和尚未成家的弟弟，父亲却永远地撒手去了。未来的日子会不会很难？苏芮擦着停不了的眼泪说：“爸爸从来没有怕过困难，我也不怕。”